荣枯阁阁主

邻上仙:



“猫的眼睛看见过去,未来,和死亡。”

语调柔柔。她弯眸浅笑,黑色的瞳仁带着童贞的纯亮幽邃。额前的碎发被白玉似的手指撩到耳后,又懒散地滑出,在眉眼间投下参差的阴影。

我匍匐在柔软沉重的加厚地毯上,漂亮的刺绣硌着手肘,鼻息间是灰尘和螨虫的味道;似有似无,阴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檀木香。

如果不是尽量把鼻子贴近她的脚尖,我一定不会发现,黑暗中她轻轻晃动的裙摆下,那沉重而精致的白色蕾丝底裙中,所暗藏着的麝猫香气。是清冷孤傲不可触碰下压抑的欲望,让我的嗅觉神经颤栗不断。

她坐在餐桌一角,双手所有细瘦苍白的指节抚摸过黑猫柔软蓬松的毛,长桌中央白蜡烛在玫瑰枝样式的铜烛台上沥着油,熏黑周围的支架,厚厚地淤积在底端,绝不滴脏红丝绒台布。

厚重的暗紫色天鹅绒窗幔完全遮挡住四面的窗户,隔绝外面月光笼罩的万亩松林。仅凭几点摇曳的烛光,偌大的餐厅浸淫在黑暗中,猫眼闪着盈盈的绿光。

一切平静下都是暗流汹涌。

“很好味…”

银叉搅动着盘中冷冰冰的意面,搅烂掉底部过熟的胡萝卜,洋葱也已经散失了香味。

她总是过度信赖我糟糕的厨艺,每当看见她对着我做的食物大快朵颐,成就感都会把我的胸腔填满。

但此刻我不敢抬头,而是缩起脖子,尽量把脸埋进她脚下的地毯,后脑勺对着天花板。那猫眼一定正注视着我的后颈,否则无法解释它刺痒的感觉。

“我想在热水澡后安心地入睡。”

她说。

“但我觉得他们要来了。”

她的语气平静下掩盖着惴惴然的不安。

我或许应该微微抬头用干涩的舌尖舔掉她皮鞋头上那一点小小的灰尘,然后去给她准备热水和床铺。

但此刻,不行。

我需要再度提起那把闲置已久的铁剑,站在城堡外,去抵御来势汹汹的仇敌。

身着金甲的王子带着他的骑士披荆斩棘而来,白日里轰然倒塌的一棵棵巨松就是危险的信号。

两百年前的我把宝剑刺进国王的心口,背叛众生把她带来城堡,不是为了今天一个王子的耀武扬威。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玫瑰花凋零尽最后一片花瓣,我走向终结,我们的爱情走向终结。

闷响在暗夜里刺激着耳膜,是他们扣着铜狮门环,试图闯进我的堡垒。

我没有闭门不应的理由。

我没有开门面对的勇气。

她还是倚着桌角,搅着冷冰冰的晚餐。五官藏在暧昧的阴影里,缄口不言。

我像个真正的懦夫,生锈的铁剑拖拉在地上,无论它或是我,都毫无两百年前的孤勇雄心。
隔着门我开始我的表演。

“来者何人?”

我提高嗓音故作高深。

“猫眼所见之人,在此赴一场两百年前的约定。”

王子的话稳稳地传进来。

“猫眼所见何人?两百年前有何约定?”

“猫眼所见有缘人。两百年前嫁娶之约。”

王子有力的声音在阴幽的古堡高顶来回飘荡,可怕的回音充斥着我与她的耳蜗。

“猫的眼睛看见过去,未来,和死亡。你是消逝,虚无,亦或是亡者之魂?”

她缓步走下台阶,定定地站在我身后,黑猫在她怀里打着呵欠。

“猫眼不见有缘人。两百年前未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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